卓志刚

  苜蓿是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。一年种多年生，年年付出劳动岁岁都有收获。每每春回大地，枯草丛里率先冒出的嫩绿中便有苜蓿的身影。因为初长，总是匍匐在地；因为柔嫩，指端轻巧施力，一枚枚嫩枝便攥入掌心，攒够了一把，轻轻落入袋中，一份喜悦也随之装入心中。是呀，这种掐未必非得用指甲，只是一次一枚摘得而已。临近清明时节，苜蓿出落得又高又壮。这时，一出手摘得一小撮。这种摘法叫做撅苜蓿。

  来到地头，放眼都是欲滴的翠绿。低头望去，苜蓿长得一簇一簇的。绿地上也有一小块一小块黄土裸露着。菜在哪儿呀？俯身端详，你会惊讶。有的嫩枝就像挺直身子的将军，傲视群雄；有的像是小儿胖乎乎肉嘟嘟的手臂直伸着；有的则如婷婷玉女，随着微风婀娜摇曳着。伸出右手做出握笔的姿势，食指与中指灵巧协作，夹着嫩芽短促而用力一拽，大自然馈赠的尤物便归了你。是啊，站起来满眼苍翠，伏下身菜入眼帘。

  平地有人，沟底有人，坡顶有人，究竟哪里的苜蓿最好？这个真有秘密。来到林地，干草笼罩的树坑便是“宝地”。伸手拨开枯枝败蒿，一簇簇嫩枝便向你招手。它们有的长得茂密纤细，有的生得稀疏壮实。一不小心，手指被枯草划得生疼，急忙抽手回来却发现指端出现细微的血点。有种野草本地人叫“麻瓜蔓”。草茎可长到一米多，枝长蔓多，茎枝上布满隐形杀手——细密的绒刺。这种草夏天经过就易划破脚脖小腿，经过冬的洗礼，锋芒收敛。春日里，它们依然骄傲，怜香惜玉似的充当护花使者，守护着身边这些公主、千金般娇贵的野花小草，责无旁贷，正气凛然。聪明的你会懂得，正是因为长草覆盖，因为荆枝守护，这些美味才专为勇者而生。

  最喜欢一场春雨过后，那么多男男女女摘过、踏过，羊儿牛儿啃过的地方，苜蓿犹如一夜间新长出似的，嫩绿、挺拔、饱满、诱人。她们含羞带娇，身披露珠，微笑着在春风里招摇。

  在渭河滩涂，在南山地头，在五里坡上，在望鲁台畔，人们三五成群，喜笑颜开，朝着目的地出发。就像是熙熙攘攘的集市，也像是一场不计输赢的农活赛事。毕竟，犹如计件工作，掐苜蓿靠的是量的积累。那么投入时间的多寡，也就基本上决定了收获的喜悦程度之高下。

  人群中更多的是大妈，她们会天天来，时时在。开心地聊着家长里短，前三十年后四十年。然而马不停蹄，她们手指一刻也不闲着。她们也有诀窍：守住一个地方不挪窝儿，收获肯定是满满的。

  当然大军中少不了中坚力量中青年们。他们领着孩子，孩子放着风筝。孩子们奔跑着，呼喊着，欢喜着，围着前来觅食的小羊欣赏着，抚摸着，讲着他们与小羊自己才能听懂的话，不忍离去。

  妻与朋友被大家公为推掐菜能手。守着一方“宝地”，指法敏捷，只听“噌噌噌”的声音，妻身边的袋内菜叶“呼呼呼”地增多。时间过得飞快，半晌功夫，妻的指尖已染得墨绿墨绿。这身手谁人能及？朋友自然有他的高招：解开对襟外套，把塑料袋手提的两端系在外套前襟的衣扣上。这样走起路来，腹部的袋子一晃一晃，活像是袋鼠闲逛，叫人忍俊不禁。朋友的办法是灵验的。首先腾出来了两只手，野菜落袋的时间短效率高，必要时两只手还可以双管齐下，效率倍增。

  掐好的苜蓿带回家还需要深加工才能食用。第一步，就是择菜。与掐苜蓿一样，也是计件工种。得一根一根地分拣，把其中混杂的硬枝、柔草、细丝一一剔除。我想出一个好办法：抓一小撮在手，细细翻看，认真筛选，这样比起一根一根甄别，速度显然要快。到了第二步淘洗的过程，苜蓿入水，翠绿逼眼，掺和其中的杂质一目了然。这时我的快速分拣法受到妻的诟病。是的，欲速则不达。

  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享受劳动的果实。择净的苜蓿洗净焯水，拌凉菜下饭再惬意不过。或是焯水之后放入干拌面条，爽滑滋润回味无穷。或者直接入锅做成拌汤，配上小菜馒头，令人津津有味。或是做成苜蓿饼（锅盔馍）。生苜蓿切碎加小麦面粉和成面团，饧面，发面，摊开电饼铛，通电，饼入锅，上下齐加热，及时转动，翻个儿。不多时，香气扑鼻催人垂涎的苜蓿馍就做成啦。与朋友分享，大家赞不绝口。

  是的，春天里野菜遍地，荠菜、山小蒜、野韭菜随处可见。他们同样受人喜欢。美中不足的是，有的略带苦味，有的稍显刺激。只有苜蓿温和爽滑抗炎健体，满足着人们味蕾的同时，也滋养着人们愿意亲近自然放飞心情的心灵。

（编辑：杨少华）